白瓷砖楼空巢老人泪水泥路留不住青春脚步
老张家那栋贴着白瓷砖的二层小楼在村里格外扎眼,可屋里就剩个七十岁的老娘守着电视机。隔壁王婶蹲在门槛上剥毛豆,瞅着空荡荡的村口水泥路直叹气:"这路修得能跑汽车,咋就留不住年轻人的腿呢?"
春种秋收的账本早就算不明白了。李老三去年种了二十亩玉米,种子化肥花了八千六,收割机费用四千二,到头来粮贩子压价只卖了两万出头。他蹲在田埂上抽完第三根烟,把计算器摁得啪啪响:"刨掉成本剩七千块,还不够给闺女交大学住宿费。"没过正月十五,这个四十岁的汉子就跟着包工头去了郑州工地。村里人都知道,那些在广场健身器材上晃悠的身影,十个里有八个兜里揣着儿女从外地寄来的药费单子。
彩礼行情像坐了火箭。赵家老大相了六回亲,最后那姑娘开口就是"县城一套房加十八万八",吓得他爹当场高血压发作。媒婆刘快嘴叼着烟卷直嘬牙花子:"现在姑娘们精着呢,谁愿意嫁过来白天喂鸡晚上数星星?"村东头新盖的婚房里,贴着大红喜字的窗户才过半年就蒙了灰——新媳妇嫌婆婆腌的咸菜太齁,吵着要进城买房,最后拉着行李箱再没回来。
光棍们聚在小卖部门口打扑克,烟头扔了一地。三十八岁的周强又输了二十块钱,自嘲地咧着嘴:"咱这岁数在城里都算黄金单身汉,搁村里就是陈年库存货。"他妹妹在电子厂找了个江西对象,结婚时连酒席都没回村办。对面吴家二小子更绝,去年好不容易说上个媳妇,过完年那姑娘跟着抖音上的网红跑了,临走还卷走了三金首饰。
留守的老人们发明了新的消遣。孙大爷每天雷打不动去村委门口看快递车,其实他儿子半年才寄一次东西。张老太总把老年机音量调到最大,生怕错过儿子可能打来的电话。他们最怕过年,那些开着小汽车回来的年轻人,行李箱里装着给爹妈的新棉袄,也装着初六就要返程的火车票。
村小学撤并那天,二十几个孩子挤在破旧的教室里合影。校长老马数了数,下学期能去镇里上学的不到一半——剩下的要么跟着打工父母转学,要么干脆辍学在家。操场上的国旗杆锈得厉害,去年"六一"还是几个老汉帮忙重新焊的。谁都知道,等这批孩子长大,村里怕是连焊旗杆的人都找不着了。
镇上的房产中介最近在村里发传单,红纸上印着"首付五万安家县城"的广告语。几个老汉蹲在墙角研究半天,发现最小的户型也要四十多万。李会计的儿子在县城售楼部上班,悄悄跟爹说:"咱村去年在城里买房的,有七成写的都是女方名字。"村口那家开了三十年的杂货铺,如今最畅销的是泡面和速冻饺子。
村委会去年装了投影仪,放电影时却总坐不满人。老人们更爱挤在张铁匠家看地方戏,其实听得半懂不懂,就图个热闹劲。年轻人在家族群里转发着城里商场促销信息,老人们盯着手机屏上的二维码发愣——他们知道,那个扫一扫就能付款的世界,离晒场上的麦堆已经很远很远。
夏夜乘凉时,老头们总爱回忆当年交公粮的热闹场景。如今粮站改成了物流仓库,偶尔有货车呼啸而过,车灯照亮路边荒废的沼气池。不知谁起的头,话题又转到谁家儿子在城里付了首付,谁家闺女嫁了外地人。蟋蟀在草丛里叫得欢,月光把水泥路照得发白,像条僵硬的蛇匍匐在村落之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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